我是千根火脉 我是一堆陶工
wb:羽绒枕屠宰千只小鸟梦

房间里的大象

*是群里小伙伴来要的稿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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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孤单渐渐地膨胀开来,从小小的一个点膨胀成一头象的样子——像泡开一粒压缩毛巾那样。它身形巨大,几乎撑满了整个教室,并且正站在那里,沉默地望着她。
  她还能说什么呢?她看着这一头突兀的象,又转头去看看讲台上的老师和周围的同学,终于意识到除了自己,谁都看不见它。这一发现显然让她被震慑到了:“哇哦。” 于是除了这个感叹词以外,她什么别的都说不出来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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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?凡事都有过程……她想,所以那头象也不是一天之内出现的。它可能已经陪伴了她好一段时间,只是她从未意识到罢了……可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?
  她开始仔细地回想了,最后觉得是从来到这个新环境的那一刻就有了些征兆——她不是那种很活泼的性格,记班级同学名字的时候,比别人慢了一点;集体活动的时候,慢了一点,没跟上他们的脚步;他们高声谈论着关于学习、游戏或者书籍之类的话题时,她也慢了一点,没能自然地加入他们的话题。这许许多多的“一点”加在一起,就孵化出了象。
  象是沉默的,巨大的,有着灰色的皮肤和扇大的耳朵。她看到象的那一刻,突然觉得身旁同学的声音变得陌生起来了,他们说的话,渐渐地也难以听懂了。她与他们的课桌之间的半米间隙,变得像是讲台上生物老师口里的“细胞板”,使她明明处在群体之中,却又仿佛被隔离在边缘地带。
  她感到浑身难受。而象忠实地挨在她的座位旁边,用长而柔软的鼻子去触碰她的脑袋,态度温柔而亲切,像是在举行某种欢迎仪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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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 她开始尝试自救。她与前后桌的同学们交谈,生硬但诚恳地乞求加入他们的话题:“你们……在说什么?”也努力地与班级里的女生团体走在一起,迫使自己去了解一些之前从未了解过的“女孩子的话题”。 而他们,或者她们,都有着极温柔的包容性,谁都不曾刻意排斥过她,但她也并没有因此感到真正被接纳——因为那半米的距离,从不会因为她的几次主动靠近而缩短半分。这种认知常叫她过分地沉溺于一些细小的事情,并不由自主地被它们刺伤:早自习结束时,她们忘记叫上她一起回宿舍,或者是午休时,他们没有主动邀请她加入他们的谈天,诸如此类。这些事情让她陷入一个更大的逻辑怪圈,在这个怪圈里,所有问题的答案都指向自己:是因为不优秀吗?是因为性格不讨喜吗?或者是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其他原因? 她开始反省自己了,尽管反省也并没有多大效用......它只是让她更深地陷在负面的情绪里而已。甚至她也时常感到这所有的想法都是可笑的,幼稚的,却无法使自己跳脱出去。

象始终忠实地跟在她的身后,并且日复一日愈加地壮大起来。她有时候回头,看到象仍跟着自己,就按耐不住要斥责它。“滚”或者是“走开”这样的字眼,反复地鞭打在象的身上,它痛苦地扇着耳朵后退,却不愿离开她超过半米。

她感到自己从没有如此深切地去讨厌过这么一种动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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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天轮到她当值日班长。她要在晚自习结束后留一小会儿,关窗,关灯,锁门。铃声响起的两分钟后,教室里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,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,享受着偷来的安宁。但象又再一次如影随形。她皱了皱眉说:“你不要再跟着我了。”象却和没听到一般无动于衷。她便生气地站起身来,朝象的方向走去,用她能想到的所有最恶毒的语言去侮辱它,去痛斥它,平日里压抑着不敢说出口的种种,全都化成锋利的刀刃,不间断地割在象的皮肤上,耳朵上,蹄子上。

象受了伤,哀鸣着一点点朝后退去,但又不能离她太远,便只能在半米之外绕着她踱步打转。象的粗糙的皮肤上布满了刀刃留下的划痕,而血从较薄的耳朵处渗出,滴在地板上——她几乎是一瞬间感到了巨大的愧疚。 它也是孤独的,她内疚地想,孤独本身也是无措的……我不该这样对待一头孤独的象。

她磨平了锋利的刀刃,然后慢慢走近象,直到她伸手就可以拥抱到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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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?或许是在拥抱了象之后......她渐渐地能摸索到跳出怪圈的方法了,也不再过分在意那些细小琐碎的事情。 她开始读书,甚至捡起了几个已经放弃了一段时间的爱好。“书是好的,因为书不会与谁产生隔膜,它是这样坦诚的东西,”她想着这些的时候,就会想到象。大概是因为她识破了象巨大而沉默的伪装,了解了它的奥妙,于是象在她眼里也变成了坦诚的动物,是能平和地与之共处的了。然而她每读一页书,每向阳光照耀着的地方跨出一步,象就变小一圈——像是泡开的压缩毛巾又被硬生生压缩回去。

象不再一直和她形影不离。

有时她回头,会发现视野里并没有象的身影。它也陪了我够久的,是时候该要离开……她想,它或许会再次出现,或许不会,但不管怎么说,我已经解了它的奥妙,便不用再惧怕它。象也终究是感性的动物——无措也好,孤单也好,却从不会带有恶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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